周遭寂靜無聲。

感受到身后人的難過，我出聲安慰。

「沒事兒，改明兒我就去找這京中最好的木匠，修補好婆婆的牌位，咱們一起將牌位供奉到城外那三清觀中。

「聽聞那里環境極好，婆婆肯定喜歡，再讓高僧每日為婆婆誦讀佛經，積攢功德，讓她下輩子投身個好人家，再嫁一個頂頂好的夫君，圓滿一生。」

交握的手指動了動，握緊了我的。

經此事，孟子書像變了一個人。

相比于以前的清冷疏離，如今的他更顯平易近人。

在內。

他每日都去向孟夫人請安，對孟父也愈發恭敬孝順，再看對孟硯安，也時常以長兄姿態與其相處，對于孟硯安的冷嘲熱諷，他一笑了之，有時還加以教導糾正，頗有一番長兄風范。

出門會友也更加頻繁。

什麼文人詩會，豪門佳宴也是一茬接著一茬兒，論民生，辯國事，名句佳策頻出，才華顯露。

一時間。

京中都夸這孟家長子見地非凡，是個有才之人，若能入官，定前途無量。

最近。

被同僚恭維的孟父，回府后對孟子書頻展笑顏，常讓他去書房議事。

見此。

孟夫人和孟硯安兩母子氣得牙癢癢。

15

將軍府遞書信。

說親爹身體不佳，讓我回去看看，孟子書自然也是要跟著去的。

一進府。

親爹就將孟子書叫走了。

他們聊完話，我們就又回去了。

從頭到尾，我連親爹面都沒見著。

又過了幾日。

親爹奉命出征，討伐蠻子，向陛下舉薦了孟子書做軍師。

我朝開明。

言明，不論場合不論階級官職都可正議國事，廣納天下諫議。

陛下也看過底下官員呈上的，孟子書寫的幾篇關于邊疆戰事的議章，也覺得此人頗有頭腦，當下便允了親爹的要求。

聽說孟子書要去打仗。

我緊張了好幾宿都沒睡覺。

除了擔憂他身體外。

我總感覺，他和親爹瞞著她在謀劃些什麼。

見我這般。

孟子書將我抱進懷里輕拍。

「嬌嬌不怕，我會平安歸來，此事一結，我就陪你去你生長的地方看看。

「你不是說，你想你阿爹了嗎？」

提起遠在鄉鎮的阿爹，我瞬間轉移注意力，高興點頭。

「好，我等你回來，我們去看阿爹。」

16

一去數月。

邊境大戰告捷。

二十萬大軍班師回朝。

我在家中焦急等待，聽親爹那邊的人稟報，說是孟子書受傷了。

我擔心得不行。

孟父也是高興的，孟子書這一次著實給他長臉。

可很快他就高興不起來了。

慶功宴上。

孟子書拒了陛下，封官的功賞。

請求陛下徹查自己母親死因，說自己母親非病死，而是死于下毒！

兇手則是孟氏夫婦，還有齊府的兩位舅舅包庇其罪行，求陛下還母親一個公道。

另外又呈上許多齊孟兩家，這些年買官賣官的罪行。

此事一出，引起軒然大波。

世人一驚，是這孟氏夫婦和齊家心狠，這邊是原配夫人，那邊是自己親妹妹，竟能害其如此。

二驚則是覺得孟子書不怕死。

本朝律法，長輩犯法不可告。

罪輕判徒刑和杖刑，罪重甚至會被判絞刑。

我聽聞這事，驚得一身冷汗。

但我清楚他這前半生過得有多苦，所以不管他做什麼選擇，結局如何，我都陪他。

很快，案件徹查。

下毒案得到證實。

孟父當年家境貧寒，中榜后也并未得到重用，為扶搖直上，他毅然決然地拋棄青梅，求娶孟子書的母親。

齊家世代清流，擇婿只看人品，才華，不論家世。這才被孟父鉆空子，之后便靠著齊家一路順風順水，走到了如今的高位。

后孟子書外祖父母相繼去世，孟父沒了壓制，本就不喜孟子書母親的他，將青梅從私院接了回來，縱容其毒害虐待孟子書母子。

幼年孟子書向娘家兩位舅舅求救，可卻被拒之門外，因那時的孟父已樹大根深，官職權位遠高于如今的齊家，他們不敢得罪，后又收了孟父送的萬兩錢銀，就更加不想管了。

加上行賄案牽扯出許多官員。

陛下大怒。

下旨，所有涉事官員抄家充公，主犯男丁斬殺，女子充妓，其余人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我因著親爹，脫離這場酷刑。

而孟子書則因軍功抵過，又是此次罪行的揭發者，在眾將領和莫侯爺的求情下，免被拖累，但也生受了一頓杖刑。

孟父行刑那日。

杖刑還未痊愈的他，堪堪能坐立起。

他問我：

「嬌嬌，你可覺得我心狠？」

還沒等我回答，他自答。

「該是心狠的。

「因為我覺得他們死得太容易了……

「我母親走得很痛苦，那些毒讓她活著的每一天都像是受刑。」

我搖搖頭。

「是他們自作自受，不怪你心狠。」

他沉默望向刑場方向，又問我：

「那你怪我連累你嗎？」

想想被充公的嫁妝，我板著臉。

「怪。

「誰叫你瞞著我！

「害我連一箱嫁妝都沒能保住。」

他神情落寞，聲音夾著苦澀。

「對不起。

「如今我什麼都沒了，若你不愿，我可以寫一封和離書給你，你再尋一個良婿……」

我捧起他的臉，他漂亮的眼睛泛了紅。

嘖，真是鮮少看到他有這般神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