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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第12章

「我會大喊大叫的,也不會說出去,我發誓。」她語速飛快,殷切道,「是她,她叫我來的。」

晏慈斜睨我一眼,說了句我知道了,但并沒有松開扼住她咽喉的手。

「我是林國驍的女兒,將軍的女兒。你不能殺我,晏慈,我死了,我爹絕不會放過你的!」

晏慈垂眸看她:「燕戈,你是不是很怕我,覺得我很惡心,很卑鄙?」

她拼命搖頭,身子卻在發顫,悄悄地向后挪去,晏慈微笑:「你說謊,我最恨人說謊了。」

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林燕戈的腦袋重重垂下,眼淚猶然落在衣襟上。

晏慈回身看我,解下系在腰間的衣帶,恨恨地抽了我幾下:「你就這麼急,非逼我殺她!」

只要做了決定,晏慈必已想好退路。我乖巧地跪下,低眉順眼地受罰。

發完火,他蹲下身子摟住我,幾乎要把我揉進胸膛:「我真高興,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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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林燕戈的面皮仔細地剜下來,浸在藥水里,把它制成了面具。

換上綾羅綢緞,系緊繡金腰帶,貼上美人面皮,我搭著銀桃的手,緩步跨進了馬車。

昨夜,喝醉酒的副將張悟見色起意,潛入王妃營帳,欲強行茍且之事。

殺豬匠觀棋為保王妃清白,劈下張悟頭顱,自知罪無可赦,為不禍及十三殿下,她剜下自己的面皮,爬出營帳意欲離去,最終因為失血過多,于帳外不治而亡。

王妃林燕戈性情剛烈,為保清白咬舌自盡。雖然救治及時,但她咬傷了舌頭,再也開不了口。

馬車里,晏慈倚著我肩膀睡著。銀桃在外頭嗚嗚地哭,我撩開車簾看她。

她驚慌地抬起手背擦拭眼淚,作勢要扇自己巴掌。我從窗內伸手捏住她的腕子,輕輕搖頭。

我真想同她說話,說銀桃別難過,十三殿下睡著了,你趁機數數睫毛吧。

可惜她只顧流淚,而我也不能開口跟她說話。放下車簾,我感到雙眼酸澀,卻流不出眼淚。

聽說人的眼淚是有限的。倘若過去流了太多眼淚,日后便一滴淚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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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馬行至青州時,迎接晏慈的是青百姓的爛白菜。

他騎在馬上,就像當年他陷害晏清一樣,脊背筆挺,巋然不動,迎接謾罵。

「昏君的爪牙!你會遭報應的!你此生定然不得好死!」

「若先帝在,若先帝在……哪兒輪得到你們這些害蟲,來操弄大晏的天下!」

「人面獸心的東西,連老少婦孺都不放過,真是怪物。」

罵聲不堪入耳,我閑得發慌,于是跳下馬車,三步并作兩步,跨上晏慈的高頭大馬。

他那夜說得真是不錯。我與他,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賤人。

爛菜砸中晏慈的鼻梁,他勒馬停下,眼眸低垂:「你可知道,你為何能用這菜葉擲我?」

「我領命殲滅護田軍,可我的鐵騎,從未踏進百姓的田地。」

「晏帝要將京州青州改田為桑,京州的田先是被縣令的官兵踏平,再被護田軍征用。」

「你們青州為何幸免于難?」他揮鞭拍馬,「因為我在!我晏慈在!」

百姓噤若寒蟬,讓出車道,晏慈拍馬疾馳,我環住他的腰,看他的冠帶隨風飄起。

從斧柄上解下的紅穗子,就系在我腰間,被日光曬得鮮艷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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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勝回朝。晏帝沒有收走晏慈手中的兵符,而是留在他那。

大晏內憂外患,內憂留給晏慈,外患留給晏湛。晏湛去往邊疆,與林將軍抵御外敵。

終于離權勢更近一步,晏慈搬回晏都,好隨時供晏帝差遣。

至于我,我侍奉了林燕戈近兩年,成為林燕戈后,我不費吹灰之力,繼承了她的一切。

只有一樣不能,就是她那當將軍的父親,從邊疆寄來的信。

晏慈從不懷疑我目不識丁的愚蠢,總是命我研墨,然后模仿林燕戈的字跡,提筆回信。

說謊。這是他最擅長的事情。他的謊言比他的眼淚還要廉價。

而我種繡球,搖桂樹,搗頭油,燒鱸魚,有時覺得手癢,也會想買半扇豬回來斬斬。

為了不驚擾仆役,這消遣總是在半夜進行,晏慈是我唯一的觀眾。

歲歲年年,我們狼狽為奸,互相取樂,好將彼此的日子與野心,經營得有聲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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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帝病重,朝堂表面上風平浪靜,私下已是暗潮涌動,然而無人動作,人人都在等。

霜降那日,晏慈下了朝,對我說:「我們都很擅長說謊,對不對?」

晏慈多疑的病又復發了。我知道他將有重任要托付我,他想用我,于是謹慎地審問我。

他懷疑我。他在朝堂聽到風聲,被屠妻女的晏禮,他的女兒可能活著。

昔日晏帝勾結副將,奪了他兄長晏禮的江山,晏禮的一雙妻女被活活燒死,面目全非。

那個死去的女孩叫晏千秋,倘若她還活著,那她看著應當同我差不多大。

我本想對他比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最終還是換成了大白話,以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手勢回復他:「你平白無故懷疑我。

晏慈伸手捻我耳畔的碎發,語氣溫柔:「你的生辰要到了,對嗎?」

總是這樣,打些前言不搭后語的啞謎,但多年養成的默契,讓我在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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