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

這份情我可受不起。

4

京城這麼大，我并不害怕被元宿找到。

卻忘了他身在大理寺，辦案能力一流。

找人能力也一流。

不過兩日，就尋來了春靄閣。

我好整以暇地倚在二樓的欄桿上，欣賞著初入花樓驚慌失措，滿臉通紅的少卿大人。

元宿的長相不屬于俊美那掛的，五官單拎出來算不得出色，組合在一起最多也只能說是清秀。

可他氣質好，特別的……端莊。

一看就是個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孩子。

這種煙花之地，他明顯從未來過。

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我好想逃」的意味。

偏偏我的好掌事夕霏，最愛調戲他這類人。

故意離的很近，聲音嬌柔地滴出水來：「這位公子，是來喝茶呀，還是來聽曲兒呀。」

元宿一臉驚恐，丹鳳眼瞪成了牛眼，嚇得連連后退，一腳絆在門檻上，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我實在是沒忍住，笑得肚子疼。

他穩住身形，欣喜地看向二樓：「湛湛！」

我瞇眼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上樓說話。

這下他連脖子都一塊紅了。

像只紅通通的大蝦，貓著身子躲開過道里沖他笑的姑娘們，逃也似的上了二樓。

「湛湛。」

他亮晶晶的眸子刺眼的叫我不敢直視。

我轉過身：「隨我來。」

他拘謹地跟著我進了雅間，脊背僵直地杵在椅子上。

我給他倒了杯茶，他雙手接過。

「元宿是吧。」

他端著杯子的手一抖：「是。」

「以后別來了。」

他輕輕放下杯子，抬眼看過來：「為何？」

我坐正身子，既然被他找到了，那便攤開了講。

「兒時說的話作不得數，忘了吧。」

「如今我是花樓老板，上不了臺面的身份。

而你是堂堂大理寺少卿，不該與我扯上干系。」

元宿急了：「你清清白白做生意，怎麼就上不了臺面了？我不在乎這些，我……」

「呵。」我施施然坐到他身旁，「你怎麼就確定，我清清白白呢？」

我仰頭挑起他的下巴，直勾勾盯著他那雙干凈的眼睛：「我可是花樓女子。」

「你呀，太稚嫩。」

「就算是玩玩，我也看不上你這樣的雛兒。」

元宿臉色白了白，瞳孔震顫，不知所措一臉受傷地望著我。

嘴唇都在抖。

我拂袖起身，冷下臉：「慢走，不送。」

他丟了魂似的離去了。

我站在原地，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5

「說違心話，可是要遭雷劈的喲，小湛湛。」

我斂起思緒，面無表情看向窗戶閃進來的紅色身影——我曾經的搭檔，花兀。

「干你屁事。」

彈指間他已貼上我的后背，虛抱著我，親昵地替我理了理胸前衣服上的流蘇：「不要這麼兇嘛，好歹咱們這麼久沒見了。」

「湛湛，我想好了，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過去。」

我吃了一驚，轉過頭。

元宿氣喘吁吁地扶著墻，明顯是一路跑上來的。

他死死地盯著我和花兀貼在一塊的身子，面上青白交加，凄然一笑。

聲音低落的快要碎掉：「原來你喜歡這樣的。」

我下意識想解釋：「我沒……」

他已經迅速轉身下樓了。

「砰！」

樓下傳來夕霏的驚呼：「公子你沒事吧？」

「沒事。」

慌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花兀松開手，頃刻閃到三米開外。

「不關我事啊，誰知道這哥們會殺個回馬槍啊。」

我攥緊拳頭：「你來找我有事嗎？沒事就滾！」

他在我殺人的目光中，丟下一個盒子麻溜地滾了。

我走到桌邊，端起冷掉的茶一飲而盡。

卻澆不滅心中那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感。

6

元宿在我的生活里曇花一現。

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不會再相見了。

……該死，大半夜的。

誰把他放進花樓的？！

踩在木質樓梯上的「咚咚」聲，搞得我還以為樓里鬧鬼了呢！

元宿腳步虛浮，面色酡紅。

這他媽是喝了多少酒？！

「沒，沒喝多少，就一杯。」

我架著他往房里走：「一杯你就喝成這個德行了？騙鬼呢！」

他蹭了蹭我的肩頭：「真的，就喝了一杯。」

「只不過里面……」

「里面什麼里面，把頭抬起來別蹭我！」

「喔。」

他乖乖直起身子。

蹭是不蹭了，改成側頭一眨不眨盯著我看了。

「……」

我那個火氣，噌噌往上冒。

「看屁啊！」

他嘿嘿傻笑一聲：「湛湛長得真好看。」

「……」

我氣呼呼地把他丟到床上：「喝多了就給我睡覺，別發酒瘋。」

「湛湛你去哪兒！」

他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的衣袖，死都不肯松手。

我深吸一口氣：「你撒手，我要出去靜靜。」

「湛湛，你別走，你看看我。」

我不耐煩地回過頭。

石化在原地。

元宿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正在一件一件脫自己的衣服。

脫的煩了，嘩啦一撕。

我驚的聲音都變了調：「你干什麼你？！」

他醉眼朦朧地望過來，眼里霧氣彌漫，一臉委屈巴巴：「我是沒有經驗，但我這個月看了很多書。」

「湛湛喜歡什麼樣的男人，我就變成什麼樣。」

「我除了游泳，學什麼東西都很快的。」

他忽然站起身，一把抱起我：「湛湛，你就試試我吧。」

在元宿攬著我雙雙倒在床榻的剎那，我干脆利落地一掌劈了過去。

他毫無防備地暈了。

臉上依舊維持著那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嘴角略微向下撇著，眼角沾染著濕意。

這倔犟的小表情倒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