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比鬼更可怕》第10章

于是,我受周媽媽所托,下了課就拐去醫院,監督周游做康復訓練。

他躺了好多年,四肢肌肉有些萎縮,需要重新鍛煉肌肉。

醫生忙,指導了幾個動作之后,就被叫走了。

周游扶著欄桿,「哎喲哎喲」地叫:「我撐不住了,有沒有好心人能來扶扶我啊?」

我靠在墻角,把書蒙在了臉上,裝死。

下一秒,書被人拿走,周游笑瞇瞇的臉龐占據了我所有的視野。

我無奈:「你不是走不動路嗎?」

他笑著捏捏我的臉:「看到你,忽然就有力氣了,真是奇怪啊。」

我拍了拍地,他就乖乖坐下,靠著我,像只毛茸茸的大型犬。

午后陽光真好,照得人暖洋洋的。

我穿著厚重的羽絨服,裹得像個熊,仍然感覺手心有點冷,忍不住攤開手照太陽。

周游淡定地握住了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

我愣了一下,默默注視著他。

他分外從容,看了我一眼:「怎麼?給你暖手,不用太感動。」

我幽幽說:「可是,你的手好像比我更涼。」

周游立刻甩開了我的手,跳腳:「你好沒良心,沒牽手之前我又不知道你的手那麼暖和!」

我忍不住要笑,搓了搓手,暖和一點后,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周游,你今年三十歲了啊,比我大了十歲哎。」我說。

周游糾正我:「二十歲。被關在書里的十年不能算!」

說著,他又湊近我,指著自己的臉:「你看看這張臉,這是三十歲的臉?小爺我今年就是二十歲,天王老子來了也是二十歲!」

平心而論,這張臉得天獨厚,年輕干凈得跟十八歲的少年沒什麼兩樣,簡直要氣死人。

我捏捏他筆直的鼻梁,又摸摸他烏黑的眉毛,再揉一揉他的耳垂。

這人怎麼長的,怎麼每個地方都這麼好看?

周游有些別扭:「干什麼,非禮我?」

我抬起頭,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這才是非禮,懂?」

剛才還囂張的年輕人忽然僵硬得跟塊木頭一樣,僵著脖子轉過了頭。

過了很久,他悶悶說:「林悠悠,你下次能先打個招呼,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嗎?」

我揪著羽絨服帽子上的毛,說:「周游,你回來,我很高興。」

他「撲哧」一聲笑了,伸手揉亂我的發頂:「高興就親我啊?那你快多高興高興,來來來。」

手機響起,是輔導員給我打了電話。

我接起來。

「悠悠啊,恭喜恭喜,你拿了數學競賽省賽的特等獎!」

心口在狂跳。

「是特等獎?您沒看錯?」

他笑了:「那還能有假?咱們學校唯一一個特等獎,全省前三才有的特等獎!」

電話那邊,輔導員喜不自勝,還在說著什麼「很久之前就覺得你有潛力、有韌性,我果然沒看錯你」之類的話。

而我已經不想聽了。

觸手可及的現在,是周游翻著那本陳舊的教輔,嘚瑟兮兮:「哎,我就是在這里,教出了一個特等獎啊?我可真了不起。」

落地窗的陽光灑了進來,給他鍍上一層金暉,像是他本人在發光。

在黎曼猜想上做出前人不曾有的探索的年輕人,不為自己的智慧驕傲,反而歡欣于教出了一個好學生。

我望著他,由衷說:「是啊,你可真了不起。」

19

頒獎儀式上,舞臺的聚光燈打在我身上,我舉著特等獎的水晶獎杯,對著臺下,笑得暢快。

座無虛席的觀眾席里,我似乎看見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莊徽、陳芝芝、我的高中數學老師……

但其實他們并不在。

莊徽和陳芝芝沒有拿獎,不在受邀之列。

我的數學老師因為言語侮辱學生,被學生家長告到了教育局,已經提前退休了。

那些留存在記憶里、有意無意的打壓和嘲諷,在太陽底下,已經消散如煙。

而我的太陽,此時此刻正坐在嘉賓席里,穿著白襯衫,笑得眉飛色舞,正跟身邊的人說話,聲音大得我都能聽見。

「看見沒?這是林悠悠,我教出來的特等獎!」

他身邊那些人,大概是他從前的老師和同學,一臉的無奈:「看見了看見了,是你的人。」

舞臺上,主持人把話筒給我,讓我說獲獎感言。

我笑著說:「感謝周游先生,帶我真正領略了數學之美。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林悠悠。」

那神采飛揚的年輕人頓時一愣,耳朵都紅了,嘀咕著些什麼,看口型好像是:唉,這死孩子,好煽情哦。

……

頒獎儀式后,又來了記者。

周游被堵在休息室里,攝像機和話筒都對準了他,我悄悄挪到了角落,看記者采訪。

「周游先生,自從您上周發出那篇重量級論文后,一直未曾在大眾面前露過面。請問您是怎麼做到,腦損傷十年后蘇醒,一蘇醒就能推進黎曼猜想研究的呢?」

周游答:「牛頓說過:在我望遠鏡的末端,我曾看見上帝經過。」

身經百戰的記者一愣:「您的意思是,您信仰上帝?是上帝帶給了您啟發?」

周游唇角微翹,笑得狡黠:「怎麼會呢?我是唯物主義戰士。」

記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放松下來:「那您說的是?」

周游在四周看了一圈,像是要找什麼人。

看見我,他的眼睛亮了亮。

他深深望著我,認真說:「在我沉睡的十年里,我曾經想要放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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