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道：「奴婢知道了，您保重，攝政王很掛念您。」

我對她道過謝，等待她的好消息。

但隔天，我就在宮門外聽到一陣喧嘩聲。

我走出去看看，宮女們難得沒有攔我。

素馨扶著我出去，便看到蘭萃宮外，幾個孔武有力的嬤嬤在行刑。

其中最凌厲的一個目光輕飄飄地掃過我，厲聲道：「這就是勾結宮外，背棄主子的下場，你們都睜大眼睛仔細看看，這種奴婢打死都不為過。」

隔著人群，我還是看清了那被打宮女的面容。

正是蕭硯的人。

她也看見了我，原本倔強的面容忽然變得驚恐。

她大喊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要往我身上安罪名，我就是死也不認。」

她說完，一咬牙，從口中吐出一截舌頭，滿嘴鮮血爭先恐后涌出，她睜大眼睛，死不瞑目地盯著地上，再無一絲氣息。

眾人驚慌極了。

那嬤嬤怒喝眾人安靜。

素馨怒罵那嬤嬤就算殺雞給猴看，也要看看自己待著的是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無數念頭在我腦中狂奔。

我想，我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如果這個孩子軟弱一點兒，自己被嚇掉就好了。

可惜，沒有，它很堅強，依舊安穩地在我腹中。

我還想，是誰在我門前安排了這麼一出大戲。

有這樣能力和魄力的，只有皇后娘娘了。

她一直盯著攝政王，他的舉動逃不過她的眼睛。

一條人命啊，在我面前就這樣沒了。

我該怎麼報答她的苦心呢？

我想了想，閉上眼睛讓自己暈了過去。

我早就入局了，之前想逃，是戰場上的逃兵才會有的想法。

我應該去戰，去斗，去爭，這才是入局者的想法。

周圍亂哄哄，我閉上眼眸，什麼都不愿意去想。

我又做了那個夢。

這一次，夢里的人物格外清晰，我看到了那五個孩子的面容，看到了他們被鉗制的一生。

他們有人知道我是他們的生母。

也曾趁著夜色，站在我的宮墻外，長久地凝望。

但最終還是撂下了一句話，孤寂離去。

「既然沒本事護住，又何必要生。

「你是可憐，可這世上誰不是可憐人呢？」

我淚流滿面。

只能在夢里一遍遍地說對不起。

是我無能，讓你們受苦了。

我打算改一改，重走一條艱難的路。

若你們在天有靈，重新尋找一個娘親。

我的確不配。

昏昏沉沉中，我聽到身邊激烈的男女爭吵聲。

女聲尖厲道：「這孽子不要也罷，只要一想起這孩子從她腹中誕生，我便惡心得食不下咽，讓我撫養他？你在癡人說夢。」

男聲道：「當初你我約定互不干涉，你給我趙家兵權，我允你心有所屬，并以一個孩子作為報答，若非你答允承諾，這皇后之位不是非你不可。」

他們爭吵了許多。

我心里好煩。

好想讓他們別吵了，我只想和我的孩子們做最后的告別，只想記住那一張張臉。

我掙扎著睜開眼睛，便看到了氣急敗壞的楚珩和滿面怒容的皇后。

看見我，皇后冷哼一聲，摔門而去。

楚珩怒喝：「趙！飛！鳳！」

我伸手吃力地勾住楚珩的袍袖，「阿珩，給我一服打胎藥，求你了。」

16

我很少叫他阿珩。

這樣親昵的稱呼，我和他都不配。

可我曾經在夢里擁有過五個孩子，為母則剛，為了他們，我也要虛與委蛇。

楚珩滿目哀色，他軟了脊梁，彎腰埋首在我頸邊。

「阿蘿，不要這樣，為了我忍一忍，我不能失去趙家的支持，沒了趙家，蕭硯更會如虎添翼。

「這個孩子生下來，給她好不好？

「朕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們的孩子都養在自己身邊。」

他說得懇切。

我相信他一定是真心以為獻出一個孩子就夠了。

但夢里，我聽了五次，早就不相信了。

他斗不過蕭硯的。

剛開始，他以為得到了趙家的支持，就能斗倒蕭硯。

可后來，他發現不夠，他還需要賢妃娘家的錢財支持，需要德妃背后的大儒支持，需要拉攏淑妃身后的世家，還需要邊疆的擁護。

你看，他需要得太多了。

可他別無他物，只能將我的孩子奉獻一次又一次。

五子奪嫡，聽起來便驚心動魄。

同父同母的兄弟相殘，這驚心動魄更添了一分。

可憑什麼呢？

他明明可以和她們去生孩子啊。

為什麼逮著我一個人禍害呢？

我不再相信他了。

我閉上眼睛，露出凄婉的笑容。

「陛下，我會好好聽話生下孩子，將人撤一些吧，我不喜歡被人看管，我還是喜歡在宮外只有你我相伴的日子。」

「阿蘿，我的阿蘿，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楚珩的吻落在我額頭，手指與我緊緊相扣。

心死的感覺更清晰了，說得這麼好，做不到又有何意呢？

其后，我的日子寬松了一些，但暗中窺伺的目光并不少。

一天，我在點心里吃到了一個東西，我不動聲色地將東西含在嘴里，又慢條斯理地回房休息。

背過人去，縮在被窩里，吐出一個蠟丸，打開后，激動地從被子的縫隙看蠟丸上的紙條：【出去走走。

】

這是誰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