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贏了。

只可憐淑妃，成了這場戲里的犧牲品。

在疼死過去前，我牢牢抓著楚珩的手，哀求道：「陛下，不要殺淑妃，放她出宮去，您是明君，您當看得出來，我和淑妃是清白的，不要多造殺孽，不要如了惡人的意，求您為我們的孩子積福，讓他們來世能投個好胎，求您了。」

親眼看見楚珩點頭，我才放心地暈了。

黑暗中沉沉浮浮。

無數人，無數事從我身邊穿梭而過，最后只留下淑妃。

她問我為什麼幫她？

我念書少，說不清為什麼。

只是本心出發，僅此而已。

待醒來時，宮女說，楚珩的確饒了淑妃，正命淑妃離宮。

我掙扎著下床，去宮門送淑妃。

淑妃似乎也在等我，瞧見我，她松了一口氣。

但左右四周無數人把守，我和她遙遙站著。

她對我行了一禮，紅著眼睛，露出凄楚的笑容。

「多謝妹妹救命之恩，看到妹妹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在這宮中，我沒什麼放不下的，只對妹妹有些擔憂。

「論理你有陛下恩寵，該是這宮中過得最好的，可看事情不能看表面，你心里所想，我明白一二。

「只可惜，我能力有限，幫不了妹妹什麼，唯愿妹妹在宮中過得好，我會日日為妹妹祈福。

「初入宮時，我常常對著鏡子發呆，以為一輩子就困在宮里了，萬沒想到，還有出宮的一日。

「妹妹若想我，便常去我宮中坐坐，看一看我用過的東西，也算全了我們姐妹一場的情分。」

她深深看我一眼，目光一瞬不瞬。

那感覺非常古怪。

仿佛不見我點頭，就不能走。

我腦中急速運轉著，想了又想她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鄭重地點點頭：「妹妹一定記得姐姐的話，一定常去姐姐宮中坐坐，姐姐也請多多保重，愿從今后星光伴月，稱心如意。」

她笑如春風，點頭道：「會的，春風不遲，來日再聚，就此別過。」

她帶著驚霜，一起踏出宮門。

那背影多了幾分生機盎然，果然離開這如斗獸般的宮廷都會多幾分人間煙火氣。

我不由得想起那個夢。

夢里給不出的答案，此時似乎明晰了。

我喜歡淑妃。

喜歡她的理想。

她希望我們都好好的，姐姐妹妹和睦相處，友愛互助，不要為了一個男人爭來斗去。

可惜，理想是由人擔著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

我、皇后、德妃、賢妃、蓮妃都擔不起這個重任。

我們都會為了自己的私心以旁人做踏腳石。

這宮闈辜負了她，只愿她在民間能得自由，從心愿。

21

淑妃走后沒多久，楚珩對外說淑妃謀害皇嗣，賜死宮闈，又為皇后正名，說她受了委屈。

皇后滿意，眾大臣也滿意。

淑妃的父親交出了一些權力，楚珩也滿意了。

我后知后覺地想，皇后恐怕早就想著設這樣一個局，讓楚珩受益，讓他自愿掉入局中，明知被算計，也甘之如飴。

她這麼聰明，我也不好意思愚笨下去。

等這件事情的風聲過去，我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去了淑妃的宮殿。

那里已經成了一座冷宮，短短時日就積了許多灰。

我走到淑妃的梳妝鏡前，拂掉灰塵，在那里坐了坐，鏡子里倒映出我的面容，慘白如鬼，美得陰森。

我伸手在鏡子和妝奩處四處搜尋，終于在鏡子背后摸到了一個按鈕，按開之后，一個小盒子露了出來，里面藏了一瓶藥，一張紙。

紙上用俊秀的簪花小楷下寫著一行字：

【這是我初入宮時，給自己的絕子丸，你知我脾性，對男子并無興趣，但身入宮闈，便無拒絕的可能，但我并不想違背本心，為一男子生兒育女，便給自己備下了這藥。見你幾次落胎，想必也有些苦衷，如今將藥轉贈給你，用與不用全憑君意。】

絕子丸……

我心心念念的藥，以這樣的方式得來了。

這是一大喜訊，又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用了，就再無生子的可能。

可不用……

海棠花就要綻放。

和楚珩的約定就要到了。

我又能拖延幾時呢？

以我易孕的體質，想必又可能一次中招，到時候，難道又要艱難地求一碗避子藥？抑或者，生下孩子交給皇后？

那不可能！

我緊緊握住絕子藥，鏡子里的自己看起來更可怖了幾分。

生辰宴那日很快來了，內務府辦得很熱鬧。

眾嬪妃來賀，楚珩看著我笑得開懷，眉眼中飽含春意。

他忍到了海棠花開，證明了對我的愛意。

我本該開心的，但不知為何，心里卻一陣惡寒。

我借口更衣離開宴會，卻在更衣處遇見賢妃。

她笑吟吟道：「妹妹今日真是春風得意，滿宮嬪妃前來相賀，陛下更是賞賜無數，連咱們那位眼高于頂的攝政王都送來了禮物，即便是皇后也沒有你這樣的排場，不過，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不知妹妹的花期又是哪一天呢。」

她說罷，手中舉起了一個精致的荷包，在陽光下看了看。

光彩的絲線在陽光下散發出潤澤的光芒。

賢妃笑道：「還是這繡上去的假花好，即便主子死了，這花兒依然這麼絢麗，妹妹，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