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嘆于顧祈安的荒謬。

「夠了，別發癲了。」

「那你告訴我你在哪里，要不然我……我就……」

不得不說，顧祈安這一招用得真的太好了。

我一向吃軟不吃硬。

他還沒哭累，我先崩潰了。

他回到了東經 114°15′北緯 22°15′。

可我卻已經在東經 8°32′北緯 47°22′。

我們又一次錯過了。

也許是天臺的風太大，雪吹進了我眼里。

那一刻，我心軟了，告訴顧祈安我在瑞士。

可我沒想到他會這麼瘋。

剛下飛機，又立馬上了飛機，一刻都等不及。

06

顧祈安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眼睛通紅，看得我也跟著難受起來。

冬天這麼冷，他鼻尖凍得通紅，抱著我痛哭。

剛下國際航班，又從港城飛到瑞士。

9281 公里，13 個小時 50 分鐘，我不知道他怎麼熬過來的。

他說得對。

他就是瘋了。

也快把我逼瘋了。

……

我在顧祈安床頭放了一杯水，又站在那里看了他很久。

被子蓋住了他的半張臉。

原來，這幾年他過得并不好呀。

07

顧祈安一睡就是一整天，我不敢去公司，害怕他睡死或者醒來餓死。

顧祈安醒了以后，看見我準備的面包，就像可憐小狗看見了骨頭。

我又開始擔心他撐死。

我看不下去，給他沖了一杯牛奶，把他手里的面包奪了回來。

「我不喝，那是小孩喝的。」

我：「……」

「你信不信我一巴掌呼死你……」

我這邊狠話還沒有說完，顧祈安先哭了，捂著胃面目猙獰。

「胃疼。

「快疼死了。」

我壓著怒火，趕緊去找胃藥。

等我找來了藥，他又死活不吃，待在浴室里嚷嚷著要洗澡。

「你有病吧，你是不是想作死？」

我踢開浴室的門，誰知道人家根本就沒反鎖。

我沒收住，直接往前撲。

他上衣已經脫了，心口的紅痣格外明顯。

水汽繚繞，擋在我們中間。

我恨不得掐死他。

「顧祈安，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多毛病呢，你先把藥吃了能死呀？」

他皺著眉：「我都不敢靠近你。」

「我是能吃了你嗎？我有這麼兇嗎，你不敢靠近我？」我內心一陣氣憤。

08

「不是呀。」他一開口，滿腔都是委屈。

「我都三天沒有洗澡了，我怕你嫌棄我。」

原來是這樣。

我松了一口氣，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思。

「那你抱我的時候，怎麼不嫌自己沒洗澡？」

「那我不是忘了嘛。」他委屈地看了我一眼，「你還要看著我洗嗎？

「那行吧那行吧，我同意了。」

「自問自答，沒趣。」我忍不住吐槽，然后又看了一眼他莫名其妙的淚。

「你這都能被氣哭？」

「淚失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哭，哪里哭啦。」他撕心裂肺地叫。

行，我看出來了，這回他是真的哭了。

長這麼大，我都沒見過比他更愛哭的男生。

我揉了揉眉心，指了一下沐浴露。

「橙子味的，用吧。」

我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顧祈安出來。

09

我害怕他洗著洗著猝死，便去敲門。

「你出來不出來？就是三天沒洗澡了，也不能洗一個半小時呀。」

「我……我沒有睡衣。」

「……那你愿意穿我的嗎？」

「……」

「不愿意就別廢話了，自己裹著毛巾出來吧。」

「毛巾太小了。」

「別廢話，給我滾出來。」

「你不是說你結婚了嗎？」他提高聲音，「那你把你老公的衣服拿一件給我。

「我要穿他最喜歡的那一件，我就隨便穿穿，他應該不介意吧？」聲音里帶著扭捏。

我都能想象出顧祈安的表情。

幼稚死了。

10

「滾出來！」

「那……你自己都知道很扯，你還用這個騙我。

「文顏，你還用這個騙我！你每天都在騙我！你騙我！」

顧祈安又在發瘋了。

「對對對，我在騙你行了吧。你快點出來吧，我害怕你在里面缺氧憋死。」

「那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有毛病。」

「我們好不容易久別重逢，你別老是罵我。」

「你出不出來？」

門開了。

水汽都跑了出來。

顧祈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我一看，下半身圍著毛巾，上半身……

他看了我一眼：「毛巾太短了。」

「那行行，你過來把頭發擦干，然后把藥吃了。」

「不想吃藥。」

「你想吃藥你想干什麼？」

我已經懶得罵他「有毛病」了。

恍然間，我看見他胳膊上一道一道的疤痕。

那麼明顯。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眼神躲閃，然后迅速退到浴室躲進去。

我還想說些什麼，手機卻如同催命符一樣響了起來。

11

我掃了一眼，愣在了原地。

即使過了一千多個日夜，即使我從未刻意去記憶，那個號碼還是早已刻進了我的腦子里。

我把自己鎖在書房，接通了電話。

「是文顏嗎？」顧祈安的母親的聲音傳出來，依舊是那麼溫柔。

她總是這樣。

即使給你的是一把刀，都會軟綿綿地捅進去。

讓你當時絕對感覺不到疼。

等你隨后反應過來，密密麻麻的都是細碎的痛。

「是我……阿姨。」

「祈安……」她開口說，「他……」

「我沒有主動找過他，沒有打擾他。」我打斷她的話。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瞞，為什麼把話說得那麼模糊。

可能是因為我看到顧祈安過得并不好。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似乎有點緊張，「你們在一起吧文顏，我再也不攔著你了。

「祈安離開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但他肯定去找你了。」

12

「我……」我喉嚨有點干，心頭泛起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