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顧祈安很感興趣，把我的小狗笨笨給他看，把我喜歡吃的小蛋糕分給他一半。

他總是搖搖頭：「我不想摸，我也不想吃。」

「為什麼呢？」我問他。

他抿著嘴，一句話都不說，過了一會兒偷偷告訴我。

「媽媽不喜歡。」

「不喜歡我嗎？所以不讓你要我的東西？」

「不是。」他趕緊搖頭，「媽媽不喜歡我不聽話，我不想讓她不喜歡……」

我跟著他陷入沉默。

顧祈安的母親是個很優雅很溫柔的女人，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摸了我的頭：「你是叫顏顏嗎？我聽見你父母這麼叫，我可以也這麼叫你嗎？」

18

我乖巧地點點頭。

家里人都縱著我，父母生我又生得晚，我上面有一個大我十五歲的哥哥，所以我從小就活得很恣意。

又或者說，活得很沒有規矩。

所以我喜歡優雅的人。

「真好聽的名字。」她又摸了摸我，「我們家祈安可喜歡你了，他才剛上小學一年級，在學校沒有朋友，顏顏，你有空的時候可以多帶他玩嗎？」

我有些驚喜地問她：「顧祈安真的喜歡我嗎？」

「對呀，只是祈安不太喜歡說話，也不太會表達，但是你帶著他玩，他真的很開心。

「但是，顏顏你要注意，祈安他心臟不太好，你不要帶著他做太多危險的事情。」

我重重地點頭，深感責任重大。

我興致勃勃地把顧祈安牽到我家：「你真的喜歡我嗎？」

「誰喜歡你啦？」

「不喜歡的話，我下次就不帶你玩了。」

他扭捏地轉過身：「你干嗎欺負我。」

「那這樣吧，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就和你玩。

「我比你大三歲，我比我堂弟也大三歲，他叫我姐姐，你也應該叫我姐姐。

」

顧祈安猶豫了幾秒，然后聲音小得像蚊子：「姐姐。」

我像發現了新大陸，拉著他到處炫耀，他的臉被風吹得通紅，手卻溫熱。

人沒我高，卻一本正經地說：「你讓我叫了姐姐，就不能讓別人叫了哦。」

大人們哄堂大笑。

19

我自以為是地覺得，我處處帶著顧祈安，他就會變得愛笑。

可是他沒有。

他一天比一天沉默，身體越來越差。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們家門口聽到了他父母的爭吵。

「他是你兒子呀，你怎麼能這麼對他呢？生病了不去找醫生，找我有什麼用呢？」顧祈安的父親是個很威嚴的人。

他每次見我都會摸摸我的頭，但我還是很怕他。

「你說這話？顧良，你有半點良心嗎！你是他的父親，我不找你我難不成去找別人嗎？憑什麼，憑什麼你和那個賤人的兒子好好的，我的兒子就在這里病懨懨的，你不要忘了，你到底是誰的丈夫！」

「我不想和你談這些，我們為什麼會聯姻，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只想和你說小安的事情，你至于做到這一步嗎，你知道他生了小病我不會回來，就故意不讓家庭醫生來，不讓他吃藥是嗎？

「申溪，你清不清楚你到底在干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小安的身體狀態嗎，孩子的命是讓你拿來開玩笑的嗎？」

「誰讓你不回來，如果你愿意在他身上多上一點心，我怎麼會這麼做？」

「孩子不是你拿來威脅我的籌碼！我告訴你，你這樣干不是一次兩次了，上一次，孩子差點就沒了，你就這麼見不得小安好過嗎？你干什麼不好，你為什麼要停他的藥呢？」

書上說，大人吵架小孩子聽不懂。

可那天我聽懂了。

我知道顧祈安的父母和別人都不一樣。

他是沒人愛的。

或許有。

但是，傷害要比愛多得多。

20

我看著顧祈安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然后一點一點滑了下來。

「叔叔阿姨，顧祈安他——」我跑到他們面前。

隨后就是顧祈安暈倒從沙發上滑下來摔在地上的聲音。

后來，我去醫院看顧祈安，他偷偷地問我：「姐姐，我會死嗎？」

我拉著他的手：「不會的，你這麼好看，怎麼會死呢，我舍不得你，你別死。你要吃糖嗎？

「你看，我有很多糖，這是我爸爸……不對，是我哥哥……還是不對，這是我在垃圾桶里撿的糖。」

我說了一個無比拙劣的謊言。

我不知道我的鼻子會不會變長，我心里想的只有，顧祈安的爸爸不會在從公司回家的時候特意給他買一瓶水果糖，他也沒有哥哥。

我不能在他面前提他沒有的。

顧祈安接過我的糖，一臉鄭重地說：「你真好，等我長大了，我也會對你好的。」

我把手放在他身上，找了一個大概的位置：「這里是心臟嗎？還疼嗎？

「等我以后有錢了，我就給你買很多藥，再也不會讓你沒有藥吃了。」活了九年，我第一次有了想保護的人。

……

我過得太好了，什麼都不缺。

可是顧祈安不一樣。

我突然很想對他好一點。

好一點，再好一點。

……

21

到了晚上，顧祈安又早早地睡了。

臨睡前，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臟處。

「顏顏，我在國外做了手術，你再也不用擔心我了。」

「那某人怎麼給我打電話，說他快死了呢？」

他把頭縮回被子里：「干嗎要提之前？」

「敢騙我，還不敢讓我問了？」

「你干嗎欺負我？」

那一刻，時間仿佛回到從前，回到我初見他的那一年。